33.诡梦昏沉预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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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田菊做了一个梦。
浓厚的雾霭将王耀团团围住，像茧那般将他包裹在内，他像母体中的婴儿一般蜷缩着身体，安静地睡着……
醒来之后，王耀的样子在本田菊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是一个很真切的梦，本田菊似乎看到了王耀的胸腔内一个泛着红光的东西在有规律的收缩与扩张着，让他很不安，仿佛王耀真的是在化茧成蛹。
今天是和本田葵见面的日子，本田菊迫使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尽管养父一再劝阻他去皇恩寺。他努力不让自己再为了王耀分心，自己昨天已经跟他坦白了，现在的一切已是覆水难收。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本田菊叹息着喃喃自语，他自是想不到，事情急转直下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玉蟾天未亮就已经回王家了，本田菊没有找到同她说话的机会。虽然现在本田菊还是对她保持着七分的警惕，但现在她是他唯一打探王耀情况的途径。
幽篁苑，银杏端着一盆温水走进了王耀的卧房，看到他孤单地面朝内蜷曲着侧躺在床，不知道醒了没有。她把手里的盆放到了门旁的盆架上，然后轻轻走到了王耀的床前。
昨晚王耀鼻子毫无征兆突然流血着实让银杏捏了一把汗，好在很快就止住了。听在幽篁苑里侍奉了大半辈子的嬷嬷们说，大少爷当初摔下悬崖被救回来的时候整整在床上昏迷了一年多，后来是苗疆的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用了很多名贵的药才醒过来。醒过来的王耀除了丧失了心智，还时常会流鼻血。老人们都很迷信一种说法，说现在的大少爷分明就不是出事前的大少爷了，大少爷摔下悬崖的时候人就已经没了，现在的大少爷分明是夫人拿小孩子的魂撑着这个身体。小孩子的魂魄轻，压不住王耀的七经八脉，堵不住他的七窍，所以才总是流血。
对于银杏来说，这些都是荒谬不可信的，王耀和她虽有不可逾越的主仆之别，但王耀对她一直都很亲近，没有将她当做下人那样对待。即便她进王家的时候王耀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她也能从旁人那里知道，没出事之前的王耀是王家最可靠的未来主人。只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王耀听到身后有人来了，迟钝地坐起身来，手里还握着那两个蝴蝶玉坠。没人知道，他一夜都没睡着。
“是……是不是……菊……回来了？”王耀明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问银杏。
银杏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安慰他说：“没呢，说不定少夫人一会儿就回来了，今儿不回，明儿也会回的。”
王耀紧紧攥住手里的两枚玉坠，他躺在床上想了一夜，想着本田菊会不会有什么苦衷，会不会有什么困难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他努力使自己相信，本田菊会回来的，他只要安静地等着他回来就好，就像以前那样。
本田家的小院内，本田菊反复看着本田葵送来的信，养父已经严厉制止他出门去见本田葵的念头。渡边一郎生命垂危，如果本田菊再有个闪失，于公于私本田岩一都不好交代。
“本田大人！不好了！”守在渡边一郎身边的马场纪夫突然冲到外面对堂屋里的本田岩一惊呼道，“我摸不到渡边大人的脉搏了！”
本田岩一闻言急忙起身快步跟着马场进了屋，果然看到床上的渡边一郎面色铁青，斋藤翔太正拼命呼唤着渡边的名字。
本田岩一走过去把食指和中指按在渡边一郎的右臂脉搏上，眉头不禁一皱，然后又试探了一下他的颈动脉，最终长叹一口气，“唉，渡边大人为了守护本田氏族的世子阁下，英勇牺牲了。”
门外观望的本田菊听到养父的话，惊愕地后退两步。渡边一郎为什么就这样死了？他还有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他还没有告诉他，为什么当年要把年幼的他引入树林。太多的问题已经没办法找到答案了，果然本田葵不是容易对付的，养父他们的焦虑是理所应当。
“北野大人呢？”本田岩一环顾四周，发现少了一个人。
本田菊忙答到：“北野叔叔一早就出去了，说是给渡边叔叔买点药，顺便出去打探一下情况。”
本田岩一点了点头，然后回屋去想办法安排渡边的后事了。
本田菊的双腿没来由地一阵发软，心灰意冷地倒在了身后的圈椅里。如果自己再不斩断对王耀的眷念，那下一个躺在那里的会不会就是王耀了？本田菊知道，倘若真的发生了这种事，他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的。
本田葵在皇恩寺里的佛堂前，从晌午等到黄昏，从黄昏等到月上柳梢头，也没有等到那个素昧平生的兄长。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他早就预料到不用点特殊手段，这位兄长大人只怕不会乖乖听话。
“施主，本寺今天要关门了，请您明天再来。”一个和本田葵年龄相仿的小沙弥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僧袍双手合十说道。
“打扰贵寺了，小生这便告辞。”本田葵抬脚朝寺门走去。
夜色笼罩下，本田葵走进了皇恩寺后山的小树林，早已有一个黑衣人等在那里。
黑衣人看到本田葵后，忙毕恭毕敬地单膝叩拜道：“夜叉拜见主人。”
“嗯。”本田葵冷淡地应了一声，“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请主人放心，一切都妥当了。”夜叉坚定地说道。
“不可伤害兄长大人，其他人若是碍手碍脚，格杀勿论。”本田葵背着手低声道，“还有那个白痴少爷，也要处理妥当。”
入夜了，幽篁苑里依旧亮着灯。王耀盘腿坐在暖炕上伏案写着什么。突然，胸口传来一阵刺痛，他惊窒一下，手中的笔陡然掉落。他捂着胸口想要下去把笔捡起来，不曾想却失去平衡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
银杏和玉蟾刚巧被王耀支走了，整个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匍匐着往前爬了两步才勉强把笔捡起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到了地上。
王耀狼狈地用胳膊撑起上半身，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总算才觉得好了一些，努力地扶着暖炕的边爬了起来。刚才有一瞬间王耀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好在他撑住了。
万一本田菊改变主意了呢？
万一本田菊决定回来了呢？
万一……
哪怕这些“万一”都不存在，哪怕是真的要分别，王耀也想站在本田菊面前跟他说一声“再见”。
次日一早，本田家隔壁的张屠夫推着手推车去街上出摊的时候，看到本田家的门洞里瑟缩着一个红衣少年，一身绸缎，胸前戴着银制长命锁，胳膊上挂着一个包袱，与朴素无华的小巷子格格不入。
“你是谁？”张屠夫出于对本田家父子安危的担心，于是多嘴问了一句。
红衣少年慌张地低下了头，不敢正视张屠夫那双凶煞的牛眼，胆怯地往门洞里缩了缩身子。
“八成是哪家的傻孩子走丢了吧。”张屠夫赶着出摊，索性不再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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